云维舟感觉自己手心似乎渗出了汗。
她要是想证明自己的推论, 只要找到简云明,对比看看他额头的伤痕与耙锄是否相符就能确定。
可谁能抓住简云明?
单只打斗而言, 燕雪客倒是能够出马, 但抓人跟打斗不同, 在江南一带,要是问悲门打定主意将某人藏起来,六扇门也无可奈何。
只要没证据, 再符合逻辑的推论也只是推论。
听完云维舟的话后, 朝轻岫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椅子的扶手,接着扬声:“去叫简兄弟过来。”
朝轻岫的话很有效果, 一直对花鸟使避而不见的简云明很快出现在厅堂中。
他的神色带着一种对万事万物都熟视无睹的冷峻。
云维舟脑海中忍不住升起一个念头。
以前的简云明, 眉眼间虽然能看出些极力隐藏的郁愤,却是鲜活的郁愤。
此刻的他却仿佛被人抽离了情绪,只是冷漠地站在那里, 宛如一具提线傀儡。
而线的另一端, 自然掌握在朝轻岫的手中。
等人来了, 朝轻岫就道:“你将头上的布条解下来,请云大人看看。”
简云明抬手,神色漠然地将头上的布条一把扯下。
“……”
云维舟看着简云明的脸。
对方那张淡漠英气的面孔上, 赫然用颜料绘制着七片土黄色的花瓣。
……而且那花瓣画得挺不怎么样的。
云维舟:“简爷头上这是,装饰?”
虽然大夏风气就是喜欢各类饰物, 江湖中人皮肤上也多有花纹,可简云明却不像是那种爱打扮的人。
而且云维舟也实在很难从对方额头的花朵上看出什么美观的效果。
朝轻岫:“两天前,我与简兄弟下棋,约定好了谁要是输了,就由赢家在自己脸上花一朵花瓣。”
云维舟:“……所以简爷连着输了七局是吗?”
简云明目光冰冷地凝视着云维舟。
云维舟闭嘴,不再问输赢情况,可脸上却明明白白写着“居然有人会同意跟朝轻岫比下棋”的疑惑。
朝轻岫淡定道:“我每局都会让简兄弟十个子。”
云维舟闻言差点呛住。
被画了花瓣的简云明神色依旧冷峻,但在云维舟眼里,却从一个没有情绪的冷漠高手,变成了一个被让十个子还能连着输给朝轻岫七局的冷漠高手。
……这也不算稀罕事,云维舟想,别说自己这样不是很擅长下棋的人,就是还算会下棋的燕师兄上,额头上的花瓣数量也不会有什么变化。
在双方对话之时,简云明自始至终神情不动,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。
他只是听令行事,不需要多加思考,也没考虑过还可以拒绝上司的要求,所以朝轻岫安排他做什么,他就会做什么——哪怕是对弈。
朝轻岫:“简兄弟,你走近一些,请云捕头检查一番。”
云维舟有点不好意思地取出银针,在简云明额头上刺了一个小孔。
从皮肤情况看,眼前的简云明就是他本人,而且脸上也没贴人皮面具。
不算刚刚留下的那个细小的针眼还有七枚外观平平的花瓣,云维舟确定,对方的额头并没受到伤害。
到了这一步,云维舟方才的推论便如狂风中的沙塔,被吹得分崩四散。
云维舟瞧着朝轻岫,有些不好意思。
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,朝轻岫温和的声音便再度响起:“云捕头,你有检查过尸体的右肩吗?”
云维舟怔了一下:“……什么?”
朝轻岫:“我觉得尸体的右肩处,应该能查出血气阻塞的淤伤痕迹。”
云维舟:“……”
她甚是诧异,当日检查尸体时,朝轻岫分明没有看得太仔细,又是怎么知道的有淤伤?
这也是推测出来的吗?
朝轻岫神色如常——她知晓此事,跟推理无关,纯粹是因为她听说徐非曲在跟季容业交谈时,曾伸手拍了拍对方的右肩。
“如果他的右肩处有淤伤的话,那么匕首出现的原因就有了解释。”朝轻岫的声音不疾不徐,“现在的衣服都是右衽,右手从怀中取物件就会比较方便,然而当时他右肩有伤,活动不便,只好用左手拿匕首。
“张伯宪能在冲突中杀死季容业,证明双方武力值差别不大。那么保险起见,季将军在动手前,最好不要让敌人有所察觉,又因为右手受伤,为了避免事到临头再找武器会耽误功夫,他提前用左手取出匕首,又将左手背在身后,等走到案发场所时,悄悄靠近了张伯宪。
“然而事不凑巧,在他动手前,张伯宪就发现了不对。”
朝轻岫:“最近几天天气忽然回暖,天一直半雨半雪的下着,少有放晴得时候,事发那夜,我还听到过雷声。”
雷雨天气常见,雷雪却不常见。
云维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