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为姜娘子让道,对姜娘子小声道谢,可姜循并不在乎他们谢不谢。
靠在马车车壁上,姜循闭着眼,心跳起伏不定,脑海中满是方才的江鹭——
他立在风雨前,指责贺明时疾言厉色,望向流民时目有隐痛。
在他眼中,人就是人。不是畜生,不是工具,不是玩物。他站在那些百姓前,为他们挡去酸风苦雨,风刀霜剑,贪婪诋毁,恶意伤戮。
姜芜见过建康府中不在军中只在民间的江鹭,姜循同样在昔日跟着江鹭走过一片片赡养寺,教养坊,看他一次次朝百姓伸手。
在南康王眼中,江鹭不是合心意的世子。
在姜循和姜芜眼中,江鹭是天下最好的小世子。
……虽然此次计划和姜循设想不同,虽然江鹭也许给姜循惹了些小麻烦,没有顾忌到姜循和太子的关系,姜循却依然出神,依然心跳越来越快。
马车上,姜循闭着眼,听玲珑在旁忧心絮叨他们的钱财,他们如何与太子周旋。
姜循脑海中勾勒出一道修影。他立在她心间的天地间,像一滴清泠泠的墨水,溅在人间浊画上。
玲珑:“太子会气疯了。太子会保贺明吗?太子会质问娘子你吧。”
姜循脑海中的江鹭衣袂翩然,风雨不催,英俊万分。
玲珑:“回头得找主人了。主人那边许多学生,正好用笔刀压住贺明,让贺郎君翻不起浪。”
姜循心跳越来越快,她心间小人朝那幻影伸出手:他肩宽腰健,身材挺拔,侧脸回望。他身上有一重光,真好看。
玲珑依然在絮絮叨叨。
姜循手指发麻:好看,想要。
玲珑不停说话,姜循心跳越来越快,指尖的酥麻顺着沸腾血液传遍全身:想要,就要得到。
姜循忽地睁开眼,将玲珑吓了一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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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循不许人跟,她仓促在车上换了一身衣,打散了一半长发。她没有耐心收拾妥当,便跳下马车,迎着风雨,走了回头路。
起初是走,然后是提裙在雨中跑了起来。
她避着人走,尽量不让人看到。好在风雨甚大,村民们刚看了一场热闹已经回家去回味,流民们安静地排着队,没人注意到她折返。
姜循迫不及待地飞奔在雨中,雨丝贴颊,唇瓣嫣红。风雨让她视线模糊,她看不清前路,但她依然固执地看向那草棚,看向草棚下的郎君。
江鹭站在众人中,看卫士们捆绑住犯人,理清“神仙醉”的数量。他忽然抬头,朝雨中望去。
漫漫烟雨,浩瀚如烟,有女舜华,玄色氅衣下白裙沉重贴身,又被风吹起。
江鹭心跳猛地加快。
他嘱咐一声,便在卫士们反应过来前,出了草棚。世子武功高超,人一出草棚,没入雨中,便没了踪迹。
姜循朝着草棚跑,在路过那堆粮食的粮仓时,忽有手伸来,搂她腰捂她嘴,将她拖入了一片黑暗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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背靠着那堆如草的一袋袋粮食,姜循喘着气,看到抱自己的人,果然是江鹭。
江鹭的心跳何其快,捂着她的手又滚烫无比。他浓睫长如银鱼尾,勾出动人弧度,流露出温柔怜惜的神色。
四目相对,江鹭缓缓放下手,姜循颤声:“我知道不合时宜,可我忍不住。”
她在晦暗光中扑入他怀中。
水雾后,她面容洁白,乱发沾唇,一道被石子划破的伤痕落在江鹭眼中。他颤颤伸手抚摸她脸,想抹去那伤痕,又怕她吃痛。
姜循在他怀中仰着脸,眼如冰琢,如墨氲,泠泠眨动:
“阿鹭,亲亲么?”
在姜循还做阿宁的时候,她曾与江鹭爆发过一次不算大的争吵。
江鹭天生就不是南康王喜欢的那类世子。
他性善偏柔,内敛安静。他是不染凡尘的贵族小公子,但南康王喜欢的继承者,是他姐姐那样的,骁勇好战,寸土必争。南康王毕生所求,都是如何将一个性本柔善的孩子,磨砺得坚毅冷酷,万物不催。
阿宁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江鹭,不得南康王喜欢。既然他们不喜江鹭,阿宁便厌恶他们,不喜欢他们。
那一日,江鹭和阿宁在帮人后被人误会,那家人用石子砸他们。阿宁气不过,快要本性暴露时,又是江鹭挡在她身前。
那石子砸中了江鹭,江鹭脸上挂了伤。
江鹭担心回去后被说,便想处理好伤再回去。他和阿宁去药铺买药,天又下雨,二人被困在药铺中。
小小的狭室中,阿宁闷着脸,抹了药膏,为坐在旁边的世子上药。
十几岁的江鹭,坐在昏暗的屋中,白衫青纱,莹莹烁烁。大袖铺地,发带委肩,少年面白神清,周身笼着一重濛濛的光,像雪一样,整个狭室都因此有了光华。
阿宁专心上药时,衣带被江鹭轻轻扯了扯。
她望去,见他那秀白的脸被一道伤划破,俯下的一双眼却仍乌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