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青河边草,悠悠天不老。
野火烧不尽风雨吹不倒。
龙珣缓缓睁眼,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自问脑中的旋律与歌词从何而来。
除了小草,还能是谁?
龙珣坐起身来,脸色不佳。
他明显是睡得不好。
小草给他腾出的唯一一张床是窄得连翻身都费劲。
说什么舍己为人。
他还不如和她一样睡地上呢。
龙珣坐在床边,右脚穿着一只蓝色塑胶人字拖鞋。
他没有看见另一只鞋。
他不想找,也不想穿。
另一只拖鞋正在仰躺在床底下。
龙珣地垂着头,顶着一头蓬松得翘起的短发,眼神疲乏地盯着地板上的光芒。
橙黄色的阳光穿过帘幕的玻璃珠子,在地板上凿出了一床波光粼粼的河。
龙珣前倾上身,眯着眼睛,透过珠帘的光影看向那耀眼的世界。
早晨七点,人流攒动。
不少脚步匆忙的上班族纷纷停留在档口前,熟练且迅速地接过老板娘递来的豆浆与小笼包。
顾客与老板娘没有太多时间寒暄,便一个接着一个地来来往往。
小草手脚与头脑利落地不停地吆喝,不停地掀笼,不停地装袋,不停地算钱,还不停地叮嘱小心烫、慢点吃、下次光临。
阳光笼罩在小草的身上。
不,是小草捕获了阳光。
所有光芒都聚集在她一人。
她的马尾在空中摆动,犹如夏日摇曳的麦穗。
龙珣觉得这种现象很是神奇,好似太阳也格外宠爱小草。
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曾嘲讽小草是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。
但是,看看他自己,头发凌乱,衣着老土,气色极差,像是流浪汉。
什么嘛。
明明前几天,他还是意气风发的龙大总裁。怎么到了今时,他就躲在这狭小密闭的棺材房里了呢。
珠帘波动,小草来了。
小草被龙珣用那皆恶如仇的眼神给逗乐了。
她不知死活地捏了捏男人的脸,笑道。
“咋啦宝宝,还赖床呀?去,去洗把脸。可以吃早餐啦。吃饱了,我们还有事儿要做呢。喔唷,你拖鞋呢?”
小草蹲了下来,撅起屁股,爬进床底。
龙珣站起身,来到小草的身后,轻轻地朝那浑圆的大屁股踢了一脚。
清爽的笑声从床底传出。
破产后的龙大总裁无所事事。
小草忙着招呼客人,而龙珣则歪着脑袋,斜着身子,驼着腰背,坐在红色胶凳上发呆。
不少人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的容貌与身材所吸引。
尽管龙珣的衣着不似从前那般端庄奢华,但是由于他长期浸泡在物欲丰沛的环境之中,由内而外渗透着贵气与傲慢的气质仍难以消除。
这会儿,一个熟客偷偷摸摸地躲在档口的一侧。
龙珣注意到了。
不过,他仍是懒洋洋的,而眼神锐利却是锐利地瞥过去。
这是一个四五十岁,身材瘦削,皮肤黝黑,面容整洁,双手捧着一个铮亮的不锈钢盆的老男人。
老男人的眼睛很是明亮,好似四五岁孩子那般。
他从肥大的裤袋里掏出一张对折好的现金,战战兢兢地递给了游手好闲的龙珣。
龙珣冷漠地望着老男人,老男人则手抖个不停。
随后,龙珣转移目光,继续发呆。
龙珣不收,是因为那是假钞。
一张由老男人用水彩笔与蜡笔、认真绘制一小时的、有着拙劣的画技的假钞。
明眼人都知道这桩生意不能做,因为这假钞画得比冥币还假。
但是,小草偏偏把钱收下,还从别在腰间的挎包里拿出两张同样款式的假钞给老男人找钱。
老男人面色欣喜地端着一碗滚烫的豆浆与一袋小笼包走了。
看这操作,龙珣猜到老男人是经常这般骗吃骗喝。
等老男人走远,小草目送他的背影,解释道。
“宝宝,下次他来,你就把钱收了。诶,我和你说话呢。堵住耳朵做什么呀。”
龙珣用食指塞进耳朵里,摆出一副“别烦老子”的臭脸。
这样做有用吗?
当然没用。
小草的声音还是灌进了龙珣的脑子里。
小草说,老男人叫陈老师,本来是个退休教授,生活安逸,但是唯一的女儿在离婚冷静期时被前夫乱刀刺死。因为打击太大,人就疯掉了。居委会的人说陈老师得了精神分裂症。所以,陈老师在街上裸奔,其实是犯病了。现在照看他的,只有政府和邻居。
小草还说,陈老师很可怜,因为陈老师把他的后半生与死去的女儿埋在一起了。
至此,一个慈祥和蔼的的陈老师变成了一